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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炸麻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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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理,韓超這個級別的軍官探親,部隊是不會派車的。

之所以他能開車回來,據他解釋,是因為他最近在附近幾個縣執行公務的原因。

當然,前幾天把王果果送到首都後,也是由勤務兵專門照料,韓超還是在外面工作的。

剛才他從大房要了五百塊,王果果,就算是分在他家了。

把錢給了妻子,他說:“我明天還有工作,咱們一早就得走,咱媽,讓她先跟你媽一起生活吧,以後咱們想辦法把她們一起帶到首都去,這錢留著給咱媽買藥吃,要收拾啥,你說,我幹。”

陳玉鳳想把婆婆和娘家媽一起帶到首都,但聽丈夫這種口氣,就不好再提了。

畢竟他只是個營級軍官,即使部隊批準家屬隨軍,也只能帶妻兒,部隊上是不允許老人隨軍的。

倆人如今手頭又沒錢,真把倆老人帶去,只憑韓超那點津貼,怎麽生活?

在城裏做生意,前期是需要成本投入的,王果果還是個病人,要吃藥,周雅芳本身不擅長做生意,如今冒然把她們帶到首都,只能是跟著她一起吃苦。

倒不如她先上首都,去了之後先找個生意做,做順了,攢點錢,再把她們接過去?

“我需要你們幹啥,還不趕緊去睡覺,明天一早好走?”王果果進了廚房,瞪了兒子一眼:“放著,我來收拾。”

想了想,她又說:“鳳兒,去看看你媽去,跟她好好道個別,回來就趕緊睡覺。”

既然明天就得走,現在就得分配錢了,陳玉鳳總共有八百塊,她從中分了兩百,加上韓超給的五百,悄悄塞到王果果掛在墻上的外套裏了。

又拿了兩百,提了一床新蠶絲被,要回娘家跟親媽告別。

剛到齊家酒坊門口,就聽齊大叔在屋子裏嚎:“你個不要臉的丫頭,全縣多少年青小夥踏斷了門檻讓你嫁你不嫁,你非要給個半入土的老頭子當填房,看我不打死你,快把戶口本給我。”

陳玉鳳停了停,心說齊彩鈴為了當後娘,這是從齊大爺手裏搶了戶口本,準備去登記結婚了?

這姑娘的心氣兒咋就這麽大呀,那後娘真有那麽好當?

“你懂個屁,等我當了軍官太太,先讓當兵的打死你這個老流氓。”齊彩鈴破口大罵。

哐的一聲,她披頭散發的從酒坊跑了出來,迎上陳玉鳳,楞了楞,轉身跑了。

齊大叔追了出來,邊跑邊喊:“你個死丫頭,後娘可不好當。”

“你等著看吧,我會是全天下最好的後娘。”齊彩鈴的聲音裏蘊著豪情萬丈。

陳玉鳳給驚的目瞪口呆,轉身敲自家門了。

開了門,陳母驚訝壞了:“韓超剛回來,為了給你們小倆口留時間,媽都忍著沒去看你們,三更半夜不去睡覺,你跑來幹啥?”

陳玉鳳把蠶絲被鋪到了床上,才說:“媽,明兒我們就要走了,以後,你得照顧我婆婆了。”

陳母瞬時有點失落,畢竟親閨女,生下來就沒離過她的,但她吸了吸鼻子,收斂情緒,卻說:“快去,等上了首都,趕緊悄悄揣個兒子,不要怕沒人養,到時候送到老家,媽和你婆婆眼不丁兒就替你養大了,這樣,咱也不怕韓超丟工作。”

陳玉鳳懶得跟她理論這些,又悄悄往她的褥子下塞了兩百塊。

“給你婆婆看完病,你手頭沒錢了吧,上了首都,去找找你爸,萬一找著,問他要點錢,他當初帶走了媽好些值錢的東西,應該資助你一點的。”陳母又說。

說起親爹,陳玉鳳免不了的,就又要生氣了。

陳母的名字叫周雅芳,親爹的名字叫陳凡世,雅芳對凡世,周雅芳的名字還是陳凡世取的。

周雅芳的娘家父親,民國時期曾在一個大軍閥家做過廚子,是後來軍閥死了才回得桂花鎮。

他死前留了幾樣東西,有一本據說從清宮流出來的菜譜,一樣是那位軍閥用過的金煙盒,另有一樣最珍貴,是一套老字帖,當初陳凡世走的時候,說為了買房子,把幾樣東西都帶走了。

然後寫了封信來,說東西丟了。

此後一直寥無音訊,直到陳玉鳳18歲那年,他帶著一個穿軍裝的小夥子來了趟安陽縣,跟陳玉鳳一起吃過頓飯,並勸陳玉鳳撇下周雅芳,跟著自己去城裏生活,但陳玉鳳給拒絕了。

當時她曾問過那些古玩的去向,陳凡世又改口,說東西自己全捐出去,捐給政府了。

之後陳玉鳳就再也沒見過他了。

而通過書她發現,陳凡世目前就在軍區,而且背靠軍區做生意,還是個不小的老板。

為怕周雅芳傷心,這事兒陳玉鳳就不跟她講了,不過陳凡世當初寫來的幾封信,她全得帶走。

古玩,通過夢,她知道是被捐出去了,但具體怎麽個捐法,捐到哪了,陳玉鳳必須去鬧個明白。

她攬上周雅芳的脖子,說:“媽,等我上了北京,就偷不得懶,吃不到你做的飯了,明天你炸點麻脆給我吃,好不好?”

麻脆是過年的年食,要用到地瓜、芋頭,甘蔗,還有產量特別少的長糯米。

先做成糯米粑,再晾到半幹後,切成花瓣的形狀晾幹,隨吃隨用油炸。

一個個半幹的麻脆經了油,膨松酥脆,再配一碗用三米和,軟糯粘滑的米湯,灑一把引子糖進去,幹稀搭配,油而不膩,味兒那叫一個香。

如今都五月了,周雅芳過年攢的麻脆也只剩一小把了。

閨女也是25的人了,長辮子,杏核眼,笑的還跟個小閨女似的,一臉賴皮,周雅芳一指頭戳在她額頭上:“你個小饞丫頭,快回家跟韓超生兒子去,媽明兒一早給你炸麻脆。”

陳玉鳳一路小跑著回了家。

這會兒家裏的燈熄了,全家都睡了,她剛摸進臥室,差點給駭了個魂飛。

韓超在床上,甜甜睡的乖,但蜜蜜一只臭腳丫,就頂在她爸鼻子上。

孩子的腳是臭的呀,男人要醒來,怕不得生氣?

陳玉鳳躡手躡腳,輕輕從男人鼻子上挪開了閨女的小腳,躺到了裏側。

蜜蜜其實是醒的,蹭到陳玉鳳身邊,悄聲說:“媽媽放心吧,我剛才試過了,爸爸不吃人。”

所以她把腳丫丫搭爸爸嘴上,只是想試試,看爸爸吃不吃?

陳玉鳳團過閨女,心說丫頭呀,你咋不想,是你的腳丫丫太臭爸爸才不吃的呢?

丈夫變得跟她做得那個夢裏形容的一模一樣了,既改了臭脾氣,也沈穩了許多。

可書裏也說他不喜歡閨女,只喜歡兒子,將來甚至會給齊彩鈴的繼子們做幹爹。

關於這點,陳玉鳳依舊不願意相信。

所以她才想上首都,改變自己,也改變倆女兒的命運。

男人應該也沒睡著,聽著蜜蜜不說話了,伸手,剛想給床內側的娘幾個蓋被窩,蜜蜜立刻精神了,厲聲問:“爸爸,你想吃我的臭腳丫嗎?”

男人沒吭聲,只替娘幾個蓋好了被子。

次日清晨陳玉鳳是給一陣敲門聲驚醒的,是周雅芳,炸好了麻脆,燒好了米湯,來送早餐的。

不過頗叫陳玉鳳意外的是,蘇紅也來了。

蘇紅的忍功,向來叫陳玉鳳佩服不已,她臉色臘黃,腳步虛浮,一看就在發高燒,提了一籃桃子,梨,櫻桃,上氣不接下氣的說:“鳳兒,上首都路途遙遠,大嫂給你們摘了果子,路上吃。”

“大嫂,我家也有果子。”陳玉鳳說。

“那你也必須拿著,咱是一家人,這可是大嫂一點心意。”蘇紅強顏歡笑說。

王果果瞪了大兒媳婦一眼:“你不是不舒服,還不回家歇著去?”

“媽,玉鳳還沒兒子,我來叮囑幾句,讓她上了首都趕快追兒子,給二房留後啊。”蘇紅說。

王果果險些就要罵人了,陳玉鳳忙使個眼色安撫婆婆。

到如今,蘇紅最得意的還是倆兒子,這種事她自己得意,你不理她,讓她幹得瑟就完了。

要真理她,氣的也是自己。

陳玉鳳接過果子,又說:“大嫂,以後我們走了,我媽和咱媽得勞您多照顧。”

蘇紅笑著說:“那是當然。了鳳兒,你沒個兒子可不行,去了趕緊生兒子。”

韓超如今可是個大官,哪個男人不愛兒子,要想生就得悄悄生,到時候玉鳳還不是要回老家來偷偷養胎,蘇紅心裏也憋著氣呢,賬,等陳玉鳳回來養胎的時候再慢慢算。

陳玉鳳豈能看不出來大嫂的得意,大嫂越得意,她就越覺得得早點把王果果和周雅芳帶到首都。

大嫂這人嘴綿心苦,太不好相處了。

今兒還早,此時才五點過,街面上冷冷清清,一個人都沒有。

韓超早起就在往車上搬行李,整個後備箱填的滿滿當當,倆丫頭本來是好奇車,想去看看車的,但才到車旁,就被爸爸抓上車,並且一根安全帶一捆,捆在後座上了,陳玉鳳理著自己的布袋子,還想跟王果果多交待幾句,韓超接過她手中的袋子,連人帶東西,就一起拉出門了。

到了車前,他打開車門,還說了個請字。

陳玉鳳才坐上去,韓超忽然傾腰過來,陳玉鳳以為他要往自己身上趴,還是想親自己,吻著他牙縫間的牙膏味,猛的閉上嘴,只聽刷的一聲,他往她胸前綁了根兒繩兒,關上了門。

轉身,他自己也上車了。

王果果說:“放心走吧,我們能照顧好自己。”

周雅芳補充說:“鳳兒,別操心我們,到了首都,趕緊懷個兒子。”

“懷啥懷,以後不準再生了。”王果果卻說。

就這樣,苦守七年的小媳婦兒正式出發,要上首都‘享福’了!

韓超發動車的時候,倆女人還在笑著揮手,但眼看車走遠,王果果腿一軟,就癱周雅芳懷裏了。

對視一眼,這倆可憐的女人,年青時因為丈夫靠不住,都是孤身帶娃,一直互相幫扶。

如今,她們還是彼此的依靠。

……

話說也是真巧,韓超開著車,先到安陽縣城,而就在安陽縣城的汽車站,雖然人特別多,但陳玉鳳一眼就看到燙著大波浪,口紅塗的鮮艷的齊彩鈴了。

她跟一個身材高大的軍人站在一處,身邊還圍了倆小男孩兒。

小男孩腦袋圓乎乎的,依偎在一起,看起來倒是蠻可愛。

也不過一眼,車就一閃而過了。

這其實也是陳玉鳳夢裏有過的情節,據說軍人結婚要走政審程序,而齊彩鈴昨天晚上,是私奔,找到的張松濤,因為是私奔的,沒有檔案,政審程序過不了,這番張松濤帶她上首都,將讓她以那倆小男孩保姆身份,先跟他們生活在一起,在被孩子們愛上之後,她才會成為他們的後媽。

同一個鎮子出身,她洋氣,陳玉鳳土氣。

她的繼子都特別有出息,陳玉鳳的女兒卻盡惹事。

她對孩子春風化雨,陳玉鳳卻總想著追生兒子,倆人於是在軍區家屬院就成了鮮明的對照組。

但就剛才那一眼,陳玉鳳很有些納悶,因為人愛不愛孩子,從身體接觸上就能看出來,她分明看到齊彩鈴看著那倆男孩的時候滿眼嫌棄,就這,她真會像親媽一樣疼愛那倆個男孩?

不關心別人家的事,側首看一眼丈夫,陳玉鳳的心也有些打鼓,從此她就跟韓超一起撫養兩個女兒了,那他,會愛她的兩個女兒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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